奚仲研究的几个问题
苏 辉
奚仲研究在近年来由于多方面的推动，已经呈现方兴未艾之势，来自不同专业背景和各个阶层的人士都参与其中，辨析源流，考证史实，抉发新见。历史学家以丰富的文献资料显示了奚仲对于古代造车的贡献，考古学家则利用最新的发掘资料展现了我国马车的原始状态，研究地方志的学者对于奚仲一族的聚居繁衍做了大量的调查考证工作，等等。应该说，一些问题已经在学界的努力下得到了解决，但还有一些问题需要开拓思路，以期引起学者的兴趣，深入探究，取得更大的成果。下面就从三个方面谈一下个人的意见。
奚仲已经与造车密不可分，但他的贡献并不仅仅局限在造车。大家都知道，在先秦时代，任何器物的复杂程度都无法和车相比，故《考工记》云：“一器而工聚焉者，车为多。”其中既可见当时分工之细，又能看出具体操作的严密工序，因而作为当时一种高级的运输工具，车还代表着身份与权贵，直接表现等级的森严。但在造车仍处原始阶段的奚仲时代，还不可能有周秦时期那样详细的礼制规定，车的实用性仍然是第一位的，虽然在当时只有贵族才可能用上车，但车从实用到兼具礼制功能，必定经历了一个萌芽到完善的过程，从文献来看，奚仲恰恰在此过程中起了关键的作用。《续汉书·舆服志上》：“上古圣人，见转蓬始知为轮。轮行可载，因物知生，复为之舆。自是以来，世加其饰。至奚仲为夏车正，建其，尊卑上下，各有等级。”《诗·商颂·长发》：“为下国缀旒”，郑笺：“旒，旌旗之垂者也。”《玉篇》:“游 ，旌旗之末垂。或作游。”《说文解字》段注：“按《弁》作‘游 ’，《玉藻》从俗字作‘旒’，皆‘ 游’之假借字。” 就是垂下的玉串。《尔雅·释天》:“缁广充幅，长寻曰。” 是用长八尺的整幅缁帛做的旗，上面一般画着龟和蛇。《周礼·春官·司常》中有“龟蛇为”，郑注：“龟蛇，象其难避
害也。” 连称，指代车上的各种配件和饰物。
在利用车进行运输的同时，对于车的各种装饰也日渐华丽，奚仲有鉴于此，对此作了一些限定，使各个级别的人士在车的装饰中遵循一定的规则，谨守与本人身份相称的饰物，从而显示出地位的尊卑。换而言之，将车及外表的装饰纳入到礼制来进行规范，使之成为表现礼仪定制与等级上下的载体，是奚仲在这个过程中所起的特殊作用。
古代的车深刻体现着先民的天人合一观。《续汉书·舆服志上》：“一器而群工致巧者，车最多，是故具物以时，六材皆良。舆方法地，盖圆象天；三十辐以象日月；盖弓二十八以象列星；龙九，七仞齐轸，以象大火；鸟七，五仞齐较，以象鹑火；熊旗六，五仞齐肩，以象参、伐；龟四，四仞齐首，以象营室；弧旌枉矢，以象弧也。”车盖与车舆一圆一方，分别取象天圆地方，其余各仿效日月和二十八宿，形象地说明了车制与天文的内在关联。
作为在车制史上有特殊地位的奚仲，也被用于命名女宿中处在天津、扶框之间的四颗星，因为这四颗星象车衡的形状。在古人幻想的天上世界中，奚仲与造父、王良两个驾车高手一起，组成了星空的车马大道，共同为天帝的出行服务。三国末的陈卓《玄象诗》已有“奚仲天津北，钩星奚仲旁”的记载，隋末李播的《天文大象赋》云：“天津横汉以光，奚仲临津而泛影。”李播是唐代天文学家李淳风之父，同样具有深厚的专业知识。但奚仲四星在《晋书·天文志》中却不载，《隋书·天文志》则有“天津北四星如衡状，曰奚仲，古车正也”。此后正史的《天文志》均记录了奚仲四星，由此可见奚仲在古代神话中的形象，与传说时代的奚仲事迹相得益彰。明代
陈耀文《天中记》卷二：“《观象赋》云：‘奚仲托精于津阳。’注：‘奚仲四星在天津北，近河傍。太古时造车舆者，死而精上为星。水北曰阳，在河北，故曰津阳也。”对此说明得十分清楚。在陕北榆林发现的全天星台遗址报告最近已经出版，其中收录一件前秦的恒星圈星图大口罐，说明云：“紫薇东垣顶端之东为奚仲四星，奚仲之下为天理四星”（《秦帝国全天星台遗址与源流考：考证分册》，第345 页，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2008 年），这和当时的天文知识是
相合的。
至于奚仲四星在古代星占中所代表的内涵，其实又是由此而发挥的，如佚名《天文鬼料》就记 “奚仲四星，在天津北，主军征，金火守，兵大起”（阳海清主编：《中南、西南地区省、市图书馆馆藏古籍稿本提要》第204 页，华中理工大学出版社，1998 年），因为车在先秦的另一个重要用途便是戎事，不过这同样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奚仲的文化影响。
最后是一个建议，对于奚仲研究而言，目前最迫切的是需要将有关奚仲的文献为一编，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这么一部奚仲的资料集，对于进一步发掘奚仲文化的内涵，展现奚仲在古代社会的影响，以及了解后人的评价已经产生了许多的不便。可以说，这是一个势在必行的议题，直接关系到奚仲文化研究和推广的深入。至于文献资料的内容，可以包括奚仲的历史传说、奚仲文化的影响、与奚仲相关的民俗、奚仲研究论文目录等方面。一旦这个资料集出版，将会是奚仲研究的一个里程碑，不仅对到目前为止的研究做了系统的总结和归纳，而且其后所有的研究都将以此为新的起点。当然，编辑这部资料集，需要多方面的合作，可以由薛城地方政府来启动并主持，请相关方面研究的专家学者参与，这样才能确保资料集的权威性和科学性。
苏辉，福建省浦城县人。1999 年7 月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资源与环境科学系。同年9 月考入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历史系，师从李学勤先生。现为中国社科院历史所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