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谈车祖奚仲
刘茂进
在漫漫数千年浩如烟海的历史长河中,各项物种的创造发明者灿若繁星。在这些璀璨夺目的明星当中,先贤奚仲无疑是较为耀眼的一颗。他“桡曲为轮,因直为辕”(《新语·道基》),创造了车辆,使人类结束了肩担、手提、头顶、背负等原始时期的超强体力负荷,在人类社会脱蛮荒入文明的进程中,作出了划时代的巨大贡献,不愧为车文化的创始者、车辆工业的开山祖。
一、奚仲造车有史可稽
关于奚仲造车之事,史籍记载不少。汉代以后的暂且不论,仅先秦时期较有权威的比较原始或接近原始的记载就不在少数。如春秋时期与孔老夫子有同圣之才的左丘明所著的《左传》,春秋首霸齐桓公的贤相管仲所著的《管子》,还有春秋时的《文子》,战国时的《荀子》《世本》《吕氏春秋》等。这些记载尽管略显零碎,但也弥足珍贵。要知道,奚仲是上古人物,能够在先秦时期的诸多名家著作中显姓留名,且载其所长,并褒奖有加,实属难能可贵。奚仲生活于史前时期,由于当时的社会文明程度所限,他的所作所为,既无文字可载,又无碑铭可传,后人何以知之并载入史册?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因其贡献卓越、影响巨大、名声响亮,在人们的口碑中代代相传历久不衰之故。也只有活在人民心中的人才能有如此永恒的生命力。
奚仲发明车舆,有功于社稷,所以深得禹帝器重,官居车正,并受封于薛(今山东省枣庄市境内的薛城区及其周边地区),成为一方诸侯。现在薛城区陶庄镇境内的奚仲故里——奚邑,就是古薛国的第一个都城。奚仲乃是古薛国的第一位元首,此说并非妄言,实乃有史为证。《左传·定公元年》记载,在诸侯城成周筹备会议上,因工役问题,薛国与宋国发生争执。薛宰在反驳宋国大夫仲时说:“薛之皇祖奚仲,居薛,以为夏车正。奚仲迁邳,仲虺居薛,以为汤左相。若复旧职,将承王官,何故以役诸侯?”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有理有据。在当时的国际会议上,大庭广众之下,薛宰口出此言,绝非信口开河。否则,难以掩各国耳目。而最后争执的结果是薛胜宋败,宋仲被盟主晋国所执。这就说明薛宰言之有据,得到了盟主晋国的同情与支持。如今,在奚仲故里薛城区境内仍存有奚仲的许多遗迹,如造车基地奚公山、纪念奚公的车服祠,还有奚仲墓、仲虺墓、奚仲造车处、奚仲驯马场等等。“奚仲造车处,山上有车轨辙见存焉。”(《徐州记》)所有这些足以说明:古薛国是车辆的发源地,奚仲是车辆工业的创始人。
二、奚仲及其父子三代都是当时的高科技人才
《山海经·海内经》记载:“帝俊生禺号,禺号生淫梁,淫梁生番禺,番禺是始为舟。番禺生奚仲,奚仲生吉光,吉光是始以木为车。”《山海经校注》复释道:“郭璞云:‘奚仲作车。’此言吉光,明其父子共创作之意,是以互称之。”舟、车是水陆交通工具,可以负重致远,可以使天堑变通途。这两样巨大的发明创造,都是由奚氏父子完成的,这充分说明奚仲及其父子三代(甚至更多)都是当时的高科技人才。奚仲出生于这样的家庭之中,自幼耳濡目染,再加上聪明睿智,刻苦勤奋,练就了一手绝活,终于成了一专多能的拔萃人才。有这样技艺超群的部落首领作为核心人物,奚氏部落能够承担古代造车这个极其复杂的工业项目并最终获得圆满成功,也就不足为奇了。在上古时期,造车属于尖端科技。既需要有数学、物理学等方面的理论知识,又需要众多工匠的全面合作(如木匠、铁匠、石匠、漆匠、皮匠等)。正如《礼记·考工记》中所说:“一器而百工聚焉者,车为多。”对于如此艰巨复杂的高科技工程,奚仲带领奚氏集团的全体科技人员刻苦钻研,奋力攻关。构图、设计、试验、改进..奋战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经历了无数次失败的考验,他们没有沮丧,没有停步,凭着坚韧不拔的毅力和百折不挠的勇气,屡败屡战,终获成功。他所造的车辆所具有的灵巧、坚固及实用性,我们在春秋初期齐国的良相管仲的语言中可见一斑:“奚仲之为车器也,方圆曲直,皆中规矩钩绳,故机旋相得,用之牢利,成器坚固。”同时,他又以奚仲造车为例,婉转地讽劝国君要注意治国之术:“明主犹奚仲也,言辞动作皆中术数,故众理相当,上下相亲。巧者奚仲之所以为器也,主之所以为治也。斫削者斤刀也,奚仲之巧非斫削也。”(《管子·形势解》)这段话赞扬奚仲是一位高级工程师,绝非那种只会拿着斧头砍木头的一般工匠可比,暗喻国君要借鉴奚仲造车之理,争做明主,善治其民。
奚仲之所以能够造车成功,除了其本人的聪慧、勤劳、勇于创新之外,其综合国力也是一个不可缺少的先决条件。古薛国境内的薛河流域土地肥沃,气候宜人,山水皆备,宜农宜牧。早在7000多年前,奚氏部落的农、牧、渔、工等业就比较成熟了。农业达到了较高的锄耕阶段,畜禽饲养也有了成功的经验。能结网捕鱼,能烧制彩陶。在古薛国遗址出土的文物中,不但有石质磨盘、石刀、石铲、蚌镰、鹿角锄等原始农业生产所需的耕耘、播种、收割、脱粒等全套工具,而且有制作精致又十分锋利的骨箭头、弹丸、渔标、网坠、骨针等,另外还有早期彩陶“红顶碗”和画有鸟足符号的陶件。婚姻制度也由“对偶婚”进化到“一夫一妻制”的更高文明阶段。
这些上古时期的文明遗迹证明,奚氏部落的文明程度远远高于其他部落,综合国力大大强于其他部落。正因如此,他们才在人类文明的发展史上担当了开路先锋的角色,而奚仲则是这支先锋队的领军人物。
三、奚仲造车促进了人类历史的快速发展
在生产力十分低下的上古社会,奚仲造车的成功实属尖端科技领域的突破。他开车舆载物之先,成万世便捷之利,不仅使人类摆脱了繁重的体力负荷,而且使工效一下子提高了十几倍、几十倍甚至百余倍。这种划时代的巨大贡献,大大促进了经济的发展、社会的进步和人类文明程度的提高。
首先,车辆提高了人们的工作效率。这一点,在大禹治水中得到了充分证明。《史记·夏本纪》载,大禹治水,“陆行乘车,水行乘船,泥行乘橇,山行乘。..开九州,通九道,陂九泽,度九山,”司马迁把车列为大禹治水工作中所用的四种交通工具“四乘”之首,足见车的作用最广最大。在治水过程中,大禹忠于职守,十分辛劳。他勘察山川形势,了解河流走向,开山筑渠,划州修路,稍后又调查风土民情,确定五服疆界,疆域达五千余里。这样繁重的工作量,光靠步行难奏其功,是车辆帮了他的大忙,提高了他的工作效率。
随着车辆的不断改进和完善以及马牛等畜力与车辆的配套,车的威力更是如虎添翼。史书有“相土乘马,王胲服牛”的记载。相土是商的三世祖,王胲是商的七世祖,他们都生活在夏代。他们驯服牛马,将牛马的牵引力用于车辆上,使车的作用得到了更大的发挥。在后来的使用中,由于马与牛的不同习性,马车与牛车的作用和身价就发生了较大变化。牛易养,马难饲,民谚有“铜铸的牛,纸糊的马”之说,因而马显得比牛娇贵;且马善驰,马车具有轻快、灵便之优点,于是马车身价倍增,或为国家所有的战车,或为贵族才有的“轿车”,平民百姓是难以问津的。至殷商时期,马车已经相当完美。商王朝的马车外形之美观、质量之坚固、乘坐之舒适,在当时可以说是独领风骚的。难怪数百年后,孔老夫子还津津乐道,据《论语·卫灵公》记载,颜渊问孔子为邦之道,孔子回答说:“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辂即车的代称。孔子把“乘殷之辂”(即乘坐殷代的车辆)作为当今合格国君的三大准则之一,极言商代车辆之完美。在迄今为止数以万计的商代墓葬的发掘中,车马坑仅有几十例,足以说明当时马车身份的高贵。而牛车则不同了,由于牛车具有载重量大且行驶稳当的优点,在农业生产和人民日常生活中作用甚大,因而深受平民百姓的欢迎,其使用趋向就越来越大众化、平民化。但物多则贬值,用广则落俗。正因为牛车的大众化,其身价地位就远不如马车高贵,所以在殷商时代的墓葬考古方面至今尚未见牛车殉葬之例。
其次,车辆促进了交通事业的发展。有车必须有路。《史记·夏本纪》载:禹“开九州,通九道,陂九泽,度九山..”“通九道”说的就是道路建设问题。对此不能简单地理解为实指的九条道路,而应是泛指九州区域内的所有道路网络。这些道路的修建为治水工作中和大禹以后的历次军事行动中车的运用提供了极大便利。
到了商、周两代,战车不断增加,军事征伐频繁,再加上驿站速递、服国纳贡、粮草运输等方面的因素,更加促进了道路建设的发展与完善。特别是军事行动,兵贵神速,有利于快速行军的平坦大道是取胜的重要条件。如武王伐纣时,战车三百辆,勇士三千人,作战部队兵员四万五千人,还有各路诸侯组成的联军,仅战车就有四千乘。大军由孟津渡过黄河后,六天急驰三百余里赶到牧野。誓师之后,旋即进攻,取得牧野大捷之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捣商都朝歌,取得全胜。浩浩荡荡的多国部队以及数千辆战车和运输车辆,每天要推进五十余里,如此速度在当时的条件下堪称神速,令人惊叹,没有较为完好的行军大道是难奏其功的。
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制定了“车同轨”之国策,将道路建设的质量及水平提高到旷古绝伦的空前位置上。历时十年,以首都咸阳为中心,修筑了辐射四面八方的公路网——驰道。东汉学者班固所著的《汉书》中描写了驰道所通的范围:“东穷燕齐(今河北、山东二省),南极吴楚(今江苏、安徽、湖北三省)。”驰道标准为“道广五十步,三丈而树,厚筑其外,隐以金椎,树以青松”。即路面宽五十步(七十余米),每隔七米载一棵松树。路面要高出两侧的地平面,以防积水,并用铁锤夯实。这可能是世界上最早的标准最高的林荫高速公路网,构成了“条条大路通咸阳”的壮观交通图。不仅有利于武装部队的机动,而且有利于各地经济文化的交流,对后世的道路建设也有着可资借鉴的启迪作用。
再次,车辆促进了商业的发展。随着经济的发展和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农产品和手工业产品都出现了较多剩余。为相互间调剂有无以丰富生活,人们需要用自己的产品去交换别人的产品,有时候自己所需要的产品近处没有,需要到远处交易,甚至跨部落、跨封国,极为不便。于是,专门从事物品交换的专业队伍就应运而生了。由于这支队伍的成员是商族人,所以称之为商人,其所司之业称为商业。商业的出现是社会进步的标志,是人类的第三次社会大分工。商人从业之初,也难免饱受肩担背负之苦。车的出现,使他们大喜过望。车既能载重又能致远,不但解除了他们长途负重跋涉之苦,实现远行不劳,而且能大大增加货物携带品种和数量,实现扩大营业获取厚利之目的。特别是“相土乘马,王胲服牛”之后,他们的生意更是如鱼得水。他们手执长鞭,赶着车辆,满载着各种货物,优哉游哉地穿行于各个部落、封国之间,搭起了物资交流的桥梁。在获取了丰厚利润、鼓胀了自己的腰包的同时,也为地区间调剂了余缺,满足了人们的生活需要,客观上也进一步促进了人际的交往和文化的交流。
功绩不朽话车祖,风范长存激后人。为人类作出卓越贡献者,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他。在科学技术突飞猛进、日新月异的今天,奚仲已成为开拓者的象征而备受世人尊仰。他那知难而进、勇于创新的精神已跨越国界,成为世界共享的宝贵遗产,激励着天下不同国籍、不同肤色的劳动群体团结奋斗,用智慧去创造并实现人类社会文明程度的更高阶段。
刘茂进,1952 年生,枣庄市台儿庄区人。1978 年毕业于曲阜师范大学历史系,先后从教于枣庄六中和滨州医学院,1986 年调入枣庄薛城工作。笃学不倦,勤于笔耕,已有多篇作品付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