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谨读汾阴薛氏族谱,研究了祠堂族规章节,对其社会学内涵及宗法文化对社会伦理进步的贡献进行了初步剖析。
国以史鉴,方以志鉴,家以谱鉴。家谱是记载同宗共祖的支系世系、族人名迹、家族业绩的历史图籍,与正史、方志构成中华历史文化大厦的三大支柱,也是5000年华夏民族历史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极为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家谱又称为族谱、家乘、祖谱、宗谱。在家谱中,祖训及族规是家谱中的重要内容,虽然篇幅不长,但涵义却极为深刻。一般在历次修谱序言之后,均重新修订家族祠堂族规,并依具近年来祠堂中族人的某些不轨行为进行特别提示、纠正或训诫。
祠堂是家族祭祀和议事堂所,是极为严肃庄重之地。小时到祠堂玩耍时,常受到祠堂议事的族长、公直、绅衿或神首的训斥和处罚,慢慢地就知道那地方不是自己游玩的所在。
祠堂族规涉及社会伦理、家庭伦理、文化伦理等多方面社会学内容。家族家谱中所涉及的基本族规族约,包涵谱例、宗约、祠禁及孝弟力田之规。“俾子孙世世循守,斯不失裕后之至意”。参考汾阴薛氏族谱编纂的宗谱内容,可概括为《宗约》、《宗规》、《宗禁》、《族规》、《族约》、《族范》、《祠约》、《祠规》、《家规》、《家训》、《家范》、《家礼》、《家法》、《家诫》、《家箴》、《祖训》、《长训》、《训诫》、《条诫》、《规条》、《条例》等与社会学相关的一系列不同层次的问题。族谱规约在向子孙训导做人行事的社会伦理和家庭伦理的同时,详细规定了宗族祠堂的组织/宗族祭祖/宗族经济制度/宗族教育制度等,还严訓了祠堂法规、族人与政府的关系、族人行为准则及家族族长、公直、绅衿神首的处罚,即以宗法族规处置那些越轨行为及其惩治办法。
从思想层面上看,家法族规起源于封建社会的名门望族,其伦理核心是尊祖敬宗的儒家文化基础和宗族血亲的血统情怀。从法律层面看,家法族规具有特定的实然性,既具有礼法特征,也具有封建宗法特征。因此,从法律特性上讲,家法族规就是家庭宪法,他是封建宗法制度的基础,也是宗法制度的核心。从社会层面上讲,家法族规的法律学属性具有民间自治性法规特性,也是封建社会宗法制度的法源。从家法族规的社会功能上看,起作用具有其积极性和社会学意义。其主要作用有维持社会治安和稳定,促进家庭伦理教化,促进家族及家庭经济稳定和发展,倡导家族及社会化公益性和和谐性等社会功能。
在汾阴薛氏族谱中,都从不同层面表现出上述社会学特征及其意义,现将主要祠堂族规和族约简述如下:
1、祠堂建筑及修缮,家族活动经费来源与摊派
无家庙则不成家族,家庙建设和修缮的经费由族人集资共建共享,抗缴纳族款者不能收族,不能入宗。
2、家族嗣继规约
各门支系长门必有后嗣以继,族谱中特别论及东分七世祖重辉,因无后嗣而绝户,然大宗无后,长门嗣无继,则小宗无后矣!族规约定,各支各门长门长子无子者,需从嫡系兄弟户下出嗣入户顶门,以维护长子长门有嗣以继。在薛氏世系表中,多见兄弟后嗣过继长子门下者,足以说明,宗室维护长门长子后嗣承继规约的重要性。
3、派名官字族规,严禁随意妄名,犯祖讳者
家族后世起名,严禁愚贱无知,随意妄名,冒犯祖讳。族规约定,随意妄名,必遗后人许多避忌。不雅乳名(如唤禽畜乳名者),名所不可殊。冒犯祖宗及长辈名讳,起不雅之名,“皆无派名以序之咎耳。今拟四言诗一首,联为官字,以序派名。除已名者不议外,谨与宗人约,嗣后,凡生子者,必根派命名,以昭亲睦。若官字不知,随便到族长处问明,择不犯讳字样,立一官名。或倩旁人亦可。待十二岁入谱时,有无忌讳,仔细检点,慎勿指物乱叫,信口妄呼,致犯前咎”。
4、正祠堂,肃祠规
宗祠以设所,以敬祖也。往见祠中,匠斧风挥,地崩瓦裂;冶炉雷吼,梁震尘飞;甚至,宇中乱放刍薪,门外横堆粪土,便溺满院,污秽盈阶,敬祖者,固如是乎?今与宗人约:自兹以往,务须洒扫洁净,一物不许寄放,一工不准存留。如仍蹈故辙,从公重罚,神首亦在不宥。谨约。
5.修祠典,肃祠祭祀礼仪
每岁元旦,各分供柔毛一腔,进祀拜献,祠中祗备茶食香烛等物,且无献享之仪,殊属失礼。今与宗人约:嗣后祠中除常供外,公具柔毛三腔蒸食果品等物,行三献分笃礼,宗子无立,推绅衿、位尊者主祭礼,生及执事人等,皆祠中衣冠辈,与俊秀子弟为之。祭毕,尊爵推位,尊齿优者为首,族属依世次随班行礼,讫,复依世次行献寿礼。然后,列坐小饮。二十以下者,不准入座。其蒸食肉酒等项,神首承办,族属各醵银三分,以尽孝养之私。十二以下减半。岁以为常。谨约。
6.训礼义,俨名分
纲常伦理,千古为昭。尊卑之分,甚不可忽也。往见拜祖时,孙立祖前,叔落侄后,谈笑狎侮,无所不至。旁观者深嗤其非,而施受者忝不为怪。如此行径,直同狗彘。今与宗人约,嗣后,祠中每年举纠仪一人,按世序班,显为指示,族属,务期虚心听受,礼让相先,以见我祠规之善。故犯者,轻议罚,重以夏楚收之,亦所弗恤,谨约。
7.禁生事,维公序
元旦族属团坐小饮,昭亲睦也。往见无赖之徒,贪饮无度,酒后狂呼,或因议事不合,任口叫骂,甚至有挥拳者,大属不敬。今与宗人约,嗣后小饮时,神首遣服事子弟,挨席供应,每席以一壶为率,不得多饮;如议事有不合处,准次日再议,不得借风扬沙,喧哗怒骂。违者,轻议罚,重以夏楚收之。谨约。
8.肃祀典,颁胙规
祭毕颁胙,均神惠也。往见分胙时,争多论少,刺刺不休,殊属不雅。今与宗人约:每年腊月晦日,族长在外分择精干、公正子弟一人入祠,检点祭品及祭器等物:朔日分胙时,举为胙宰,除本日饮食外,所余祭品,按丁均分。凡年五岁能进祠拜祖者半份,十二以上全份,六十以上及族长、公直、绅衿、神首人等双份不得少有,争竞致干祠禁。谨约。
9.增祀典,昭亲睦
元旦合祭,岁有常例,清明、中元、十月一日概未举行,殊属缺典。今与宗人约:中元、十月一日,族长、公直及神首人等,进祠焚纸钱寒衣,有愿伴享者,醵银备办,列坐欢会。惟清明节,神首会通族长、公直,约某日拜扫,鸣锣告众,祠中公具柔毛一腔、蒸食、菜蔬等项,族属大小各带祭品纸钱,厚薄不拘,齐集祠中,同谒祖茔,照元旦行礼,祭毕返祠,不论大小人等,列坐共享神惠,以昭亲睦。谨约
10.戒争讼
语云:“安顺乐业,永享厥福。”往见好胜之徒,恃强矜智,专以讼事为能。独不思,齿刚易敝,舌柔常存,构怨一开,小则破家败产,大则亡命殒身,其祸可胜言哉!今与宗人约:凡我族属,念祖宗之宽厚,忍一己之小忿,无论同姓异姓,务期让畔让路,慎毋好勇斗狠,自取罪戾。若事属重大,必先邀族长公直进祠处断,万不得已,方许告状。不得讼涉西厅,其或藐视祠规,擅行告状,或向西厅害人,轻用家法,重绳国典。谨约。
11.禁喧哗
往见屯庙约直议事时,强梁恶少,拥挤座中,信口短长,以致许多掣肘。如此之徒,实堪痛恨。今与宗人约:嗣后祠中议事时,族属座外默听,若有不妥,从长缓议,不得偏执己见,吹毛求疵,肆口乱谈、毫无顾忌。故犯者,轻以议罚,重以夏楚收之。谨约。
12.禁同婚
礼曰:“同姓不婚。”孔子曰:“娶妻不娶同姓,以后别也。”故买妾不知其姓,则卜之、慎之至也。昨修族谱时,见婚同姓者比比,推其意,以为无甚重轻耳,不知人之娶妻,为子嗣计也。传曰,“男女同姓,其生不繁,美先尽矣。”以予所见,证予所闻,不繁者十居八九,有损无益,莫此为甚。今与宗人约:嗣后娶妻务期力改前非,慎勿越礼干禁,致留艰嗣之忧。谨约。
13.立琐记
族谱,族志也。所以志一族之事,而使之弗失也!昨予修谱时,遇事涉疑难,虽极力搜求,终难尽晓,无徵故也。今与宗人约:自兹以后,祠中立编年琐记一本,交值年神首经管,凡祠中之人丁户口、修盖房屋、置买物件、创立规条,族属之生、卒、婚配,子嗣、功名、行号、志铭、及年至七十之妇人生、卒、年、岁、有出、无出,与夫年未七十之妇人、死亡年、岁、有出、无出,一一注明,毋使遗漏。谨约。
以上敬录于族谱。
从族谱族规及祖训中,可以看出,家法族规虽然源于封建宗法制度所依据的家庭伦理和阶级社会的核心思想和理论,她及具有强烈的封建时代烙印,但由于宗法制度又是源于孔孟伦理道德和儒家文化的价值观,又具有其社会学的实然特性。中国封建社会存在了近3000余年,从社会学角度看,封建宗法制度在当时的存在及其实然性特征本身就说明了它是一定历史发展进程中的进步意义。我们今天所要做的,就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如男性社会/家长制/长子嗣继等不合理的家族法规,但对其家庭伦理、社会良序等积极的族规也是要继承延续的。看今日之家庭,尽如小皇上、小公主、儿子当老子,老子当孙子;如现在流行的笑话,“当你有了孙子,你也成了孙子”;“当了爷爷就变成孙子”等,还不值得社会学家们深思其中的家庭伦理该是如何?
我们不要一说封建社会,就一切否定之!毕竟,中国社会经历了3000年的封建!